我不知道從前第一次見到真煌時，他是什麽模樣的，在我印象中，他大抵給我的第一感覺便是憂傷，那種憂傷很濃，沈在他眼底，竟化不開。

“蓀兒。”真煌喊我，眼裏蹙得很緊，他說：對不起！

三個字，怔得我無言以對。

我不記得有關於真煌的記憶，盡管他的模樣在我頭腦裏飛逝。

他的眼中充滿了哀傷，他盯著我看，眼裏滿是決斷與堅毅，他說：“蓀兒，胭脂要的是薄青，若你離開他，胭脂不會再……”

我擡眸看他，大抵是我眼底的怔忪與迷茫驚得真煌錯愕，我看見他微頷的眉蹙起，眼底似是在滾動著什麽我讀不出的傷。

我吭不出聲，只是訥訥的盯著他半低的眼眸，他淒絕一笑，唇瓣含著苦澀，真煌說：“是我太自私，你怎麽可能丟下他。”

我張了張嘴，不知該說什麽，他依然是那樣的苦笑，道：“蓀兒，還有一個辦法可以救你們出來，只是……”他欲言又止，擡眸時，眼底堅定如石，他說：“你只需等著！”

我不懂他話裏的意思，沈默半響，不遠處響起薄青輕輕的咳嗽聲，每一聲都在我心上扯動，我不知他的傷究竟是多重，我死死的趴在鐵欄上，牢房的鐵欄冰冷的猶如十月的霜。

“蓀兒！”真煌喊我，我的手被他抓住，視線被拉回，他的力道有些大，竟讓我覺得微微疼，我來不及抽揮手，只聽他嘴裏念著：“我會救你出來。”

甚是茫然的凝視著真煌，我不知道他眼底的堅決是從哪裏來的，那樣的眼神，怕是要很深的羈絆才可以洩露得出來的吧！

真煌的名字在我頭腦裏一遍遍閃過，而到了最後，我也沒能想起與他的過去，就如我與薄青，他們在我腦海裏連一片虛幻的影子都沒有留下。

真煌說，他對不起我，他不該帶胭脂回天宮，也就不會發生了這麽多的事了。

真煌每一個字都說得異常的沈重，薄青卻時不時插上幾句，他冷哼道；“是呀，要不是你把她帶到天宮，魔族便不會攻進來，小草也不會受刑，我也不會被帶回冥界，後來，小草也不會……”

薄青每一個字，我都聽得異常的認真，只是那後來的半句話，我卻沒在他嘴裏聽明白，忍不住急切的問：“也不會怎樣？”

薄青不吭聲了，真煌卻緊了緊抓著我的手，他說：“蓀兒，我不配做天界三皇子，你失去的東西，我會一一還給你，只是……”真煌沈默了，似乎想了很多，他忽然直視著我，神色裏有我讀不出的覆雜，他說：“這一切要等我救出你之後。”

手上的力道松開，真煌轉身離開了，我只能看著他孤寂的背影，沈重的腳步聲充滿了淒涼與落寞，那樣的背影，好久以前，我像是見過。

真煌說，胭脂對他很冷淡，雖然他跟著胭脂，他也是發現原來自己只是對她產生了一種好感，原來那並不是愛。

真煌說，真正愛一個人不是和她在一起很開心，而是和她在一起很開心時心裏卻想著另一個人的影子。

真煌的話裏模模糊糊，我聽得不真切。

地牢裏的每時每刻都像是沒有陽光的黑夜，那樣的夜色沈得讓人打心底害怕。

“小草，他不會騙你。”薄青的傷似乎是好了些，說的話也不那麽虛弱。

我倚著身後的墻，後背涼涼的，一切都像是陷入了永無止境的黑暗中，水晶石的光越發的虛弱，唯獨我手中的玉佩還是散發著那樣淡淡柔柔的光。

“小草。”薄青提高了嗓門，似乎是帶著一絲慍怒，他道：“你什麽時候變得這樣遲鈍了，渾身上下都不好使！”

“你才遲鈍。”我看向薄青，盡管是這樣的距離，我也只能看見他模糊的輪廓。

薄青像是在笑，他說：“能說話就代表還要力氣。”

我翻了個白眼，他卻繼續道：“小草。”

“幹什麽？”我低低應著，他卻許久未出聲，半響，他唇中發出輕輕的嘆息，他道：“他答應過你，就一定會做到。”

我問他為什麽？

“笨啦！”薄青輕輕笑著，低低咳了幾聲，便不再吭聲了。

後來的幾天，我都是渾渾噩噩中度過，真煌來看過我幾次，也在他口中我得到了傾城的消息，他被關在冰牢，真煌說，修羅族的人在寒冷環境會減低自己的修為，所以，她將傾城關在那裏。

直到有一日，真煌說想到了救我們出去的辦法。

我問真煌是什麽。

他支吾著，半響說不出來，直到他擡起頭來的眼中含著令我不安的錯覺。

他說：“胭脂之所以將你關起來，無非是因為薄青，所以……”他頓了頗久，我心急如焚，他道：“所以，你嫁給我，我自然……”

“不要！”大抵我是沖動了，真煌眼中盈滿了茫然，他的唇半合著，眉眼微微低下來，他問：“為什麽？只有這樣可以救你，而且……”

“而且嫁給神族皇子有什麽不好？”薄青的聲音，帶著絲譏諷，不知為何，我聽到這幾個字，心中竟有些發酸。

“蓀兒，這是權宜之計，等你們出去了，我們便解除婚約。”

他字字說得沈重，我心頭堵堵的，我不知道真煌是什麽走的，我只知道我點頭應他時，他眼中的辛酸與哀傷壓得我喘不過氣。

我常常想，若是沒有遇見傾城，沒有遇到薄青和真煌，我的後來還會不會那樣苦。

薄青說：若是一開始就知道了未來，那活著的這些年又算什麽，又可以擁有什麽，只是抱著死亡過日子，那樣和死了有什麽區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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